钟辰乐 | 你曾是少年
#成长痛文学
@江南乐乐茶. 给坠温柔的柚子姐！
部分灵感来源于《少年班》主题曲MV
-
01.
1998年，我遇见了钟辰乐。
我不明白夏天怎么能热得这样让人心烦，风从巷口穿过，寂静又无声，绿油油的树叶闷闷地摇着，我加快脚步走到绿荫处坐下，戴上耳机沉浸在歌声里。
彼时的我还是一个喜欢看些文艺作品的好好学生，说谎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也没有什么偶像，最喜欢的歌手是伍佰和张国荣。
钟辰乐顶着艳阳，坐在稍矮的天台上，我见他手中的笔记本铅笔和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以为他在画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摘下耳机一步踏两个台阶，一口气跑了三楼。
走到钟辰乐后面打算大喊一声他的名字，至少也得吓吓他。却突然发现画板上的画，我对天文一窍不通，只觉得这画和火箭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在画什么？”
钟辰乐本沉浸浩瀚宇宙中，突然的声音吓得他差点从天台上掉下去。还没来得及等他回话，放随身听的树下出现一个黑影。
你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人四下看看发现没人，偷偷摸摸地捞起随身听狂奔，我就站在离地面近十米的阳台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去追。”还是钟辰乐最先反应过来，扔下画笔画板跑下楼，甚至比我还急。
我认真思考了一秒要不要跟上去，最后决定还是算了，倒不是信赖钟辰乐――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我们的关系连点头之交都不到。跑了也是徒劳，追不上的。
至于为什么连点头之交都不到，我想可能是他在班级里太过沉默，总是窝在角落里用高高的书堆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一脸认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要不是他每次都拿着铅笔、素描纸和彩笔，我还真的以为他在做题。
其实班里的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因为我也像钟辰乐那样沉默寡言，那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不过我是真的在做题。
班里没少人起哄我俩，即使我再三强调理想型是张国荣而非钟辰乐这种类型也无济于事，连钟辰乐都只是抬起头看我一眼。
真是的，这人怎么还不解释解释呢。
自此，我对钟辰乐的印象并不很好。
天台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呀的声响，有些铁锈落下几片，钟辰乐的额头冒着些汗珠。
“江楽朝，”他走近，把随身听丢过来，我赶忙接住，“下次注意点。”
他盘腿坐下，继续画他的火箭。
“你在画火箭吗？”本来是不想问的，母亲不允许你出门这么久，发生这么个事肯定费了不少时间。
我一边想着还有几张卷子没写，一边等着他的答复。
“是载人飞船，”他笑着摇摇头，好像在表达自己的感慨，“原来大学霸也有不懂的时候呀。”
我第一次看见钟辰乐笑。
“你过来点，我想给你说说话。”钟辰乐拍拍右边的地，我想着应该也不会很久，就坐了过去。
“这是密封载人舱，”他指指画上还未成型的球体，“我也想坐到这上面。”
“你会的。”我对上钟辰乐带些惊喜的目光。
“谢谢你啊，不过我知道这不可能，”钟辰乐把画纸折成纸飞机，“期望而已，我还不了解呢。”
他的手猛地往前一投，纸飞机跟着风飞得很远，最后落在树枝上。
02.
前几天因为担心迟到上学路上走得急，脚不小心崴伤，也导致这节体育课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里闲到发霉。
我坐在北边倒数第四个位子，钟辰乐在最后一位，平常我基本是看不到他的。今天他书架上的书平白无故多了四分之一，一般这样准有什么事，前座每次就是放很多书，然后躲到书后偷偷吃东西。我没耐住好奇心走向前瞥了一眼，发现了钟辰乐的飞船模型。
学校应该不允许带这个吧，我突然想起，想把他的模型放到位洞里，最近年级主任时不时地会来查课，上次隔壁三班上完体育课回来就叫了好几个学生回家反省――因为查教室时发现他们带了手机。
“做什么呢，”下一秒钟辰乐却出现在门口看着我。
这语气，这眼神，他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我担心有年级主任检查，想帮你放到课桌里。”
“如果真要查的话放哪里都会被发现，”钟辰乐走过来接过模型又放回桌上，“不过还是谢谢你。”
“钟辰乐，”我望着门外有些出神，“体育课你怎么跑上来的。”
“用腿，”他还是专注于他的模型，摆弄了会才改口，“我说要上厕所。”
“那你完了。”
体育委员站在门口，对转过身的钟辰乐露出微笑。
03.
钟辰乐果然挨了训，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伸个懒腰趴在窗前观看班级上体育课，却先看到钟辰乐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钟辰乐现在说不想哭是假的，他之前是真的想上厕所，和你说了几句话后厕所也没去成，还捞到跑圈的惩罚。
该死的秃头老魏！钟辰乐暗暗希望今年老魏评不上优秀教师。
六月的天气炎热又干燥，跑圈的钟辰乐想着刚才的话语，心里有了点不一样的变化。
他觉得很奇妙，就好像熬了很久冬季，转身看见绿芽从湿漉漉的土壤里钻出。
自此，钟辰乐和我在班里都有了可以随时说话的“朋友”，那就是对方。
我和钟辰乐同样喜欢伍佰，平时他经常会自觉不自觉地哼上一段伍佰的歌，只不过声音小点，即使这时钟辰乐也总是染上些忧愁。
学校里一年一度的歌咏比赛来临，老师意料之外选了他参赛。后来课间听别人说是因为老师不想让其他人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所以选了钟辰乐。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后四排可以听到的音量，可是钟辰乐依旧趴在那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低下头略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04.
钟辰乐真的报名了歌咏比赛，我以为他只会唱歌。然而当天他手中却多了把破旧的吉他，唱了张国荣的几首歌，意外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一路顺畅到了决赛。
决赛我们是在现场的，整个年级都在。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惊讶，谁能想到这么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居然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钟辰乐作为最后一名选手出场，在他之前百分之九十的选手都选择听取老师或家长的建议没有选择自己喜爱的流行音乐。那天在办公室我无意间听到班主任向他推荐的决赛曲。
是《学习雷锋好榜样》，其他人唱的也都是类似的作品。
可他最后选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和张国荣的《无需要太多》。比赛现场的钟辰乐比往日都要帅上几分，闭着眼睛，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清亮的嗓音响彻在大厅里。我愣愣的看他弹唱，听着表演结束后的掌声，衷心替他感到高兴。
我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其实比起默默无闻我更想成为被大家认可的人。”
“对，就是能带给别人温暖的那种。”
“可我却连小角落都没走出来呢。”
这下是真的走出小角落啦，我拼命鼓着掌，眨眨眼睛，觉得有什么东西跑走了。
05.
期中考试我正常发挥取得不错的名次，钟辰乐超常发挥了些，名次停在班级三十，中等上一点。
家长会我被留下来帮忙，临走时看到钟辰乐的父亲起身向班主任说着什么――是一个举止穿着看起来都很文雅的中年人，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站在门口听了几句，无非就是问问在校表现情况，再说句不听话狠骂之类家长的话。也无意间得知钟辰乐的父亲想让他学音乐。
比赛结束后钟辰乐同我说起过他的父亲曾经是小提琴手，但因为一场意外没法演奏出一个美妙的音符，现在退居二线选择作曲，妈妈则是钢琴家。
可钟辰乐喜欢天文他和我都很清楚，听他父亲的语气似乎是铁了心要让他学音乐，老师跟着夸几句这孩子唱歌好吉他弹的也好。我感到很遗憾，怪不得钟辰乐唱歌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06.
“高考后你打算去哪里？”
“去云川学天文学，你呢？想做什么？”
“我？”
我想做什么呢？
06.
我和钟辰乐玩得越来越好了。说闲话的人更多，所幸我和他本人都不在乎，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又拥有了艘“宇宙飞船”，这次是钟辰乐自己仿照上一个做的，小却精致。他给心爱的飞船刷上属于天空的蔚蓝色，送给了我。
隔几个位子的女生注意到我们，用奇怪的神情看着。有些熟悉，我好像经常在办公室见到她。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看到母亲从窗前走过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她一般不会主动来学校，除非――
我明白了什么，身子不禁有些颤抖。
08.
“你有什么资本谈情说爱！”母亲带我回到家，对着我一顿骂，“让你选前景好的职业你也不愿意，是真和那个毛头小子联合一起铁了心和父母对着干了？”
“我没早恋，”我从来没这么坚定过，“您让我学的职业我也不喜欢。”
后面的话你不想再听，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听伍佰，听张国荣。
隔天钟辰乐的父亲便把他调到另一个班级，老师也盯着我的一言一行。我没有联系钟辰乐的任何办法，离别后才发现对他的了解竟是这样少。
在食堂吃饭时你听到后面有人议论钟辰乐，说是他父亲把他带走，来到教室将他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唯独把两个钟辰乐最心爱的一个模型和手稿拿在手上，去厕所的同学看到他在校外把模型丢到地上砸成碎片，手稿也全部撕碎扔进垃圾桶。
考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母亲没再说我什么，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09.
每当因刷题而又熬至深夜时，我总会拿出他送给我的小小的模型看来看去。好像它的制造者就在我眼前，眼睛弯弯地说“原来大学霸也有不懂的时候啊”，然后同我讲宇宙，讲理想。
10.
我再没见过钟辰乐了。
他去了哪里？是那座向往的小城还是梦中的宇宙，我通通不知道。
有时我抬头仰望天空，总觉得会轰隆隆地降落下什么东西，可天空一直都是蓝的漂亮又纯粹。
在梦里，只在梦里，那艘宇宙飞船没有被砸烂丢弃，而是飞得很高很远。
它冲破天际，划出漂亮的弧线。
我总觉得它还会出现。
The End.
